不少女性的朋友應該都知道月經在日語中稱作「生理」(せいり)。由於這話題不易說出口,大家也就用這一個生字含混過去,沒有特別追究其他知識。後來看了一些相關的書籍,才發現原來「生理」這個詞語是大有學問的。
先說1896年日本有一位國文學者池田亀鑑(いけだ きかん)出生了。池田亀鑑是日本古典文學批判的第一人、精研《源氏物語》。他的其中一本著作叫「平安朝の生活と文学」。
我拜讀的是阿辻哲次先生(池田大師的學生)的文章。據說池田亀鑑對年輕的阿辻先生的老師授過課,課堂間大師曾問學生:
「有沒有想過平安時期穿著十二單的女人如何小便?」
阿辻先生的老師亦早已仙遊,唯獨留下這些有趣的笑話傳為美談。
池田老師的著作「平安朝の生活と文学」裡第二十章「疾病及治療」中曾經提及「月經」一事。現代人的我們都知道這是每一位女性都會有的生理現象,可是始終在古代身體裡流出血液是令古人害怕的事。就用日本作例子,阿辻先生提到70~80年代的學校保健課才真正能堂堂地把月經一事掛在口邊。到了近年更不用說,衛生棉廣告一街都是,早就不再是禁忌。
阿辻先生根據自己所以列舉了當代, 即近50年間日本語中可解作「月經」的詞彙:
「つきのもの、つきやく、つきごと、月水、経水、生理、メンス」
阿辻先生作為學生的昭和40幾年時曾經有個很著名生理用品叫「アンネ」,於是也成為了月經的代名詞。昭和40幾年也就是1960年代尾至1970年代中的時候關西也有一種叫法叫「お客さん」,就好像我們廣東話老一輩說「大姨媽到訪」。
回到古代的日本和池田老師的著作。
話說池田老師曾經引用和泉式部的和歌提及月經之事。和泉式部大約生於794年,這首和歌是她去熊野神宮也就是今日的和歌山縣熊野三山參詣時寫下的。根據記載和泉式部是一位溫柔多情又帶有文學修養的女性,百人一首和歌集中亦有她的著作,文采非凡。
日本的神佛合一修練在當時非常普遍,不少貴族為了感染靈氣亦入山修行。由京都出發約三百公里左右,去程16天回程10天。和泉式部也和大家一樣浩浩蕩蕩地前往,可是非常不幸在途中遇到了月經這個客人。由於在古代的日本裡月經被視為不潔之物,和泉被迫放棄參詣,在小屋裡向熊野神社所在之森林遙拜神靈。
她在和歌裡說:
「晴れやらぬ 身の浮雲の たなびきて 月の障りと なるぞ悲しさ」
她悲嘆月經令她不能見神明當天夜裡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裡神明給她報話:
「もとよりも 塵にまじまる 神なれば 月の障りも 何がくるしさ」
於是她又去參詣了。至少我們知道和歌裡是這麼說的。
可是又有人說在歷史上事實並非如此,她最終沒有去參詣。雖然當年神聖之地並沒有禁止女性前往但是不潔的女人還是不可以踏足的。也許那個夢、那個神明的話只是女詩人夢想的寄托吧。
這個「月の障り(つきのさわり)」在室町年代的女房言葉中又有了新的名詞:「手なし(てなし)」。直接翻譯是「沒有手」。因為月經中的女人不能接觸很多東西,也就是不能做很多工作,於是便出現了「沒有手」的用字。 這個「沒有手」到了江戶時代又改稱「馬」,因為女性當年的衛生巾叫「越中褌(えつちゅうふんどし)」,聽聞和綁在馬首的布很相似。
「たづな」(手綱)如果在字典裡查也是「月經帶」的意思,實物用紙製成好像丁字褲一樣。和歌中的「十三四 姫はお馬を 乗り習い」其實就是暗示女性的初潮,而非指學習騎馬。江戶時代的女性用薄薄的草紙去處理經血。那時初潮又叫「初午」(はつうま),讀音為「馬」的訓讀,但是寫法是午間的午字。
在古代中國的說文解字中有一個漢字已經可以代表月經之意思「姅」。
女部: | 姅:婦人汚也。从女半聲。漢律:“見姅變,不得侍祠。” |
雖然有云這個字是解流產但大部份情況還是指月經。和日本亦一樣在月經期間的婦女不行進行祭祀之工作。
本草綱目中則稱之為月信、月事、月水。
婦人月水
【釋名】
月經(《素問》)、天癸(《素問》)、紅鉛。時珍曰︰女子,陰類也,以血為主。
其血上應太陰,下應海潮。月有盈虧,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與之相符,故謂之月水、月信、月經。經者常也,有常軌也。天癸者,天一生水也。邪術家謂之紅鉛,謬名也。女人之經,一月一行,其常也;或先或後,或通或塞,其病也。
阿辻先生的曾提過的「月水」字眼,不知道「月信」是否又曾經在日語中通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