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逝去的作者們留下文字,足以讓後人與他們隔空神交。然而這種交流不過單向,即使同時代也未必有所交流,何況是生死相隔。
年少讀日本文學,有不明白就歸咎文學博大精深,愚眛如我者不足以理解;人到中年可能面皮厚變得豁然開朗,似乎跟曾經無法理解的文字開始水乳交融。雖然只是個普通的讀者,甚至老是從歷史的角度欣賞文學,也有些感受足以寫個千字文,談談三大國民級文豪個人觀感。
如果你都曾經試過讀戰前日本文學,可能也曾經被某些古人感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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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目漱石世人稱夏目漱石《少爺》詼諧逗趣,我卻不以為然。《草枕》除了冒頭首段身同感受,往後不過單純是讀文字——連親身前往Tate Modern找尋夏目漱石的靈感女神,還是不得要領。可是去到《其後》《門》《三四郎》愛情三部曲,從年青人到中年人的對「愛」的心情變化形容到細膩入微的描述,突然覺得與夏目漱石距離不過近在咫尺,足以以文會友、惺惺相惜。最想了解的《心》中,「老師」經常提着的「明治精神」到現在還在思考,卻一無所獲。近期看完《道草》,偶爾會糾結於子女孝順是否天職?「人性表達好」大約就是這樣。熟悉夏目漱石的,都留意少了幾個作品。對,沒有好好讀《虞美人草》和《我是貓》,沒有印象。
2)森鷗外森林太郎比起夏目漱石文豪感覺不足,軍醫形象更為突出。鷗外乃典型的日本歐洲文化共同體,日本文學不可能有人比森鷗外描寫帝國主義下的德國,以及歐洲宮廷更加生動鮮明。德國三部曲的《舞姬》《泡沫》,似乎看到19世紀的歐洲上流與下流社會躍然紙上。然,森鷗外描寫日本史更引人入勝:《阿部一族》《堺事件》《大塩平八郎》《高瀬舟》等事件雖不見得動搖國家根本,讀完森鷗外的文章卻冷汗直冒。至於年代背景更早的《山椒大夫》亦展現出古代日本教科書看不到的側面—作為歷史人,比起研究寫作手法我更在意背後的故事。一旦講到日本歷史,又想講講中國歷史。唐朝豪放女《魚玄機》展現出森鷗外漢學功夫與高度的修養,再加上描述手法如同李商隱的無題詩、讓人懷疑以愛情比喻志向的《雁》,通通都讓我把這位作者的名次排得比夏目漱石更高。我非常欣賞的三島由紀夫也明言,《春雪》的綾倉聰子就是向《泡沫》女主角致敬。三島由紀夫的《作家論》亦把森鷗外的評價寫得相當好。森鷗外還有本《性慾的生活》,可能是社會環境太相異,21世紀的我讀了兩次還是不理解。
3)芥川龍之介餘下來最後一位是芥川龍之介,也是我最早接觸的日本文學家。與其說後來連同其他作品大雜燴改編成電影的《羅生門》非讀不可,我覺得《地獄變》更震撼:古有易牙烹調自己的兒子,芥川龍之介自有畫師燒死女兒。《羅生門》帶出生存與道德的衝突,老嫗與下人違背道德,不過是為了生存。怎能忘記《河童》的國家是芥川龍之介虛構出來的國度?或者自殺的他轉瞬間就會出生於河童國。受到NHK改編的《支那遊記》是比較年長時閱讀的書籍,我不想去中國找尋史蹟的原因跟芥川龍之介一樣,更加可怕的是他比我還早了100年。《鼻》和《蜘蛛絲》,看完等於沒看。或者再過幾年會有些感悟。
後記:說來慚愧,夏目漱石、森鷗外作品如數家珍,最早接觸的芥川龍之介,印象卻竟然還停留在兩個短篇小說。正如我們都知道《陋室銘》《六國論》《背影》《老殘遊記》,有些文章與小說可以抵擋時代的洗禮,永遠流傳在被稱為文學的洪流之中,成為集體回憶。被稱為國民教材的範本除了以上三人的作品《心》《舞姬》《羅生門》外,還有中島敦《山月記》。
圖:東京新宿漱石山房紀念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