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的聖誕節12月25日,香港政府宣布投降。香港正式成為日軍佔領地。
由於一些個人經驗影響,向來沒有研究香港歷史的我是2020年武漢肺炎期間才開始留意日軍佔領時期的。
研究政治以及軍事歷史的日本佔領時期書籍繁多,無論中文英文亦有大量資料可以閱讀。
同系師弟鄺智文一直醉心研究這段時期的軍事歷史,早就撰寫了《老兵不死》一書支持者眾;友人周家建除了研究加拿大兵之外亦有幾本著作講述當代香港黎民百姓的生活。
今天推介的三本書《坐困愁城》、《吞聲忍語》&《濁世消磨》都是周家建的著作,其中《吞聲忍語》是和劉智鵬合著、《坐困愁城》和張順光合著。
這篇文章是希望能夠為各位想了解更多「普羅大眾如何在日本佔領時期生活」的讀者而設。如果大家想了解更多非常推介這兩本書籍。
當老人家說日本兵姦淫擄掠無惡不作,我們並非否定日本犯過的戰爭罪行;但我們是否忽略了即使有戰線集中在某一個地區,其他地區的香港人還是如常生活?
情況就好像當旺角銅鑼灣進行大圍捕的時候,住宅區的黃埔又或者鴨脷洲依然係酒樓高朋滿座。
雖然殺人如麻但至少我們的祖父祖母在艱苦之中活下來了才有我們的出生。
當時居住在香港的人吃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是否還要繼續上班?物價飆升是一個怎樣的環境?
直接用當時的媒體反映「人的生活」
要知道日本統治的時期是否生活得好,首先要作出前後比較。作者在《濁世消磨》開首的時候就有提及香港在1930年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例如溜冰場已經是當時青少年喜愛聚集的地方、從華僑日報得知當時的華人體育運動已經有小型足球、游泳等健身活動。
至於淪陷前的一個月市面是什麼樣子呢?1993年離世的吳楚帆就曾經在自傳裏面提過1941年淪陷前夕的12月7日他看完足球比賽之後坐天星小輪回到尖沙咀的家,路上水靜河飛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雖然經常說是昏天暗地的日子,但社會是否完全停止了?在《坐困愁城》裡,亦有記錄香港交響樂團的演奏,例如「卡門」。至於日本軍樂團亦有在市區作露天表演,除了軍樂還有輕鬆音樂。
至於我們現在在日本新聞會看到的各種「組合」(類似工會的概念)亦在日治香港中出現過。
「漁業組合」為區內漁民提供組合性指導,各區的「漁業組合」負責辦理該區漁業,包括指揮漁民生產、整頓漁業機構,以使漁業生產率得以提高。
為求達到生產指標,「漁業組合」亦會為漁民提供日用品配給,如燃料、桐油、鹽等,而配給數量則是與生產量掛鉤的。
三本書的作者們,以整個日佔時期的《華僑日報》及《香島日報》逐日摘錄各種文章、廣告、宣傳品,分門別類組成幾個章節:休閒生活、文化項目、體育項目、社交活動,以及當時生活的時候要注意的法規等等。
除了成為二等公民的香港人的日常生活之外,作者亦有講述被派來香港的日本人的相關資料。
918事件之後由於反日情緒高漲,在香港淪陷之前其實留在香港的日本人已經不多:
1941年初,日本居港僑民只剩下593人,其中473人居住於香港島,120人居住於九龍。
作為戰爭中的勝利者的日本人,在香港又可以過怎樣的生活呢?他們過的生活原來就和21世紀我們眼中的香港的有錢人差不多:
葉靈鳳在《大眾周報》內曾談及三位日治政府官員的日常生活,也許能視之為居港日籍人士的生活點滴:司法官栗本一夫的公餘生活是每天跟隨一名捷克裔老師學習德語,另外,也參與一些體育活動,例如游泳、絨球、乒乓球等。稅務所長廣瀨駿二的嗜好則是絨球和看電影。而電訊局長今村守三在假日時,會拿着鐵耙在菜圃內種菜。
在這段期間香港多了不少日本餐廳。雖然早在戰前香港已經有日本人口,但在《坐困愁城》一書的舊廣告展示中,又可看到一些當時景象。
香港有沒有變得日本化?
透過在香港歷史博物館的展品,我們會知道當時香港曾經有日本語教育。如果講得好的話還有機會我想比較好的生活。代價就是你要成為當時中國人、香港人口中的「漢奸」。
如果細心察看香港在日本統領時期有什麼日本文化推廣活動,大概會令到極多現代的香港人羨慕得不得了吧!
前香港木球會場址曾改建成為「日人俱樂部」,俱樂部落成後,則仍然歡迎華人士紳加入。日本俱樂部內的「日本刀研究會」曾多次邀請海軍港務部長倉田海軍大佐主持演講,講題為「日本刀漫談」。
由於明治維新之後日本很注重強身健體所以香港的體育活動意外地竟然非常繁盛,例如在七姊妹這個地方就開了一個游泳場。
此外,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除了台灣之外香港也曾經有過弓道、茶室等等現在香港人依然非常有興趣專程到日本學習的日本傳統文化活動:例如尖沙咀山林道的「一順亭」就曾經有提供日式喫茶的服務。
這些社會上曾經存在過的東西,全部都記錄在當時的報章之上。
當我們只能夠聽從傳統教科書講述日軍的慘無人道以及每天追逐花姑娘,是不可能知道七姊妹的游泳場還有日本刀講座,更加不會知道原來華人其實都能夠參加俱樂部的活動。
至於日本語教育,普遍人認為今日台灣老一輩有接受過日語教育香港沒有原來也不是正確的。透過以下《坐困愁城》的資料又可對日治時代香港人的日語教育有一定的認知。
1942年9月出版的《新東亞》內,葉靈鳳(1905-1975)在〈新香港的文化活動:香港放送局特約放送稿〉這篇文章有所表述:
因了事實上的需要,本港居民對於日語的學習十分熱烈。有一時期,日語速成班和日語學校成立非常之多。但本港教育當局並不遷就這個現象,而對日語學校的設立採取放任的態度。相反的,對於日語教員資格的檢定十分嚴厲,對於不合標準的學校加以取締或淘汰。同時,為了加強推廣日語教育,一方面設立義務日語學校,聘請專家在各機關開班義務教授,一方面更在放送局的播音節目中插入日語講座節目,以便住民能有普遍的學習機會。
100個人就有100個不同的故事
在《吞聲忍語》書中就訪問了大量當時生活在香港的平民百姓,讓他們親口講述自己幾年間的經歷以及生活。當時懂得日本語的香港人雖然被當成漢奸,但由於他們是日本人重要的左右手所以生活還算過得不錯。
雖然說每個人的人生會因為他們的經歷而有不同,但總會發覺在這些行傳下來的生命裏有些地方是一樣的。
如果說《濁世消磨》講的是娛樂文化體育生活,《吞聲忍語》就講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例如大家最有興趣關心的衣服,在當時就有「故衣」(也就是我們今天說的「古着」)這個行業應運而生。
當時物資短缺成衣製造和銷售受到打擊,買二手衫的地方主要集中在灣仔以及東區,九龍就集中在長沙灣以及油麻地上海街一帶。後來由於港島東區經常受到盟軍空襲,所以二手衫市場就轉移到中區皇后大道西以及荷李活道。
雖然說香港以前人人都很貧窮,但是在中產家庭出生接受良好教育的香港人又怎麼樣呢?在《吞聲忍語》一書中接受訪問的錢福注家境良好,日本統治期間都未曾試過輪米的滋味。話說錢福注有個朋友鄧以勤在日本東京大學讀書的時候認識了日本朋友,這個日本人竟然是駐守西區的司令官。錢福注在1942年入冬的時候邀請了鄧以勤以及司令官來家裏吃飯,司令官還帶了兩個衛兵過來。他們吃飯的時候都穿着軍官制服還帶着配劍、副官和兩個衛兵則帶着槍。席間錢父開了一支白馬威士忌,並請求他們不要滋擾西區的市民。
這位司令官一直駐守西區,後來錢回想如果他不再駐守西區他們偷偷藏起的港幣就有可能被搜到了。
類似這樣的不同的口述故事書中總共有17個。另外還有有關日本統治時期新界的政治和經濟。喜歡看資料的話附錄有米和油的配給年表、1942年指定糖商名冊、還有1942年的巴士路線圖。
關於封面的香港古董明信片
從香港寄出的信件,都蓋有投寄信件的郵政局郵戳。張順光乃香港著名收藏家之一,除了對各項古物知識都有一定的認識,在《坐困愁城》中就有介紹過這張明信片。
日佔時期的郵戳是二十四毫米,附有內圈的圓形郵戳。1942年12月7日,「新香港」成立一週年,郵政局使用了「紀念」郵戳來蓋銷在各郵政局零售的「大東亞戰爭一週年」紀念圖繪明信片。
紙摺圖像是由尖沙咀遠眺「總督府」的水彩風景畫。兩張明信片分別是:(一)「競馬場全景油畫」;(二)「英艦『添磨號』自沉處附近風景油畫」。
市民購買明信片後,只要貼上兩分郵票,便可在明信片上蓋上「大東亞戰爭一週年紀念·17·12·8·香港」紀念郵戳。
日本殖民地區都是採用日本本土的通用郵票,因此日治政府在香港同樣使用日本本土的通用郵票,我的明信片上的是乃木希典。
溫馨提示:由於三本書都可以亙相參考,我是三本全入手的。不過由於只有一本買到實體,其他都要用電子書了。只要在網上搜尋「周家建」,三本都能隨時找到電子書。
後記:
對於日本侵華時代的社會歷史,我個人是比較推介周家建這兩本書。
我亦閱讀過張宏艷的《歲月無聲》,那是把日本作者和仁廉夫的日軍統領下的香港景點旅遊書《香港―旅行ガイドにないアジアを歩く》翻譯過後大量加以潤飾的一本書。
可惜在閱讀過和仁廉夫原作之後,發覺書本用字平實中性,經過張的翻譯之後加插了大量情感渲染的形容詞。
我個人是理解譯者站在香港人角度的心情,但措辭未免流於誇張了。
無可否認張宏艷書中除了翻譯加入過量的情感之外,無論圖片、輔助資料等等都做得相當出色,比起原著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不是擁有原作又逐一對比文句未必會留意到以上我提出的疑問,但若希望以中文書籍了解當代情況,也是值得參考的教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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